一場秋雨襲來，陰云密布，自然光的亮度已經(jīng)不夠，機🤞🎦庫門車間里亮了燈。白色的光把平整堅硬的地坪照得亮堂堂的，地上卻沒🐂有那五個工人的影子。

    那幅橘黃色的🌇🃏門簾仍然掛在龍門架上，和幾天前的樣子完全一樣，沒有任何🆒變化，沒有任何進展。

    方自歸把🌞傘放在車間門口，走了進去，一直走到車間西北角的工具間門口，聽見里面有人說話，就推門進去了。

    果然，五個工人🎷全在工具間里。🈚🤩他們每人都找了個凳子舒舒服服地坐著，圍在房間中央。方自歸進來后，他們?nèi)疾徽f話了，像石雕泥塑般坐著。

    上次方自歸🐠🚮📞來巡視，他們還裝模作樣地干干活，這次他們索性連裝樣子都不裝🐸📞了，💁用一動不動的方式與方自歸旗幟鮮明地開始正面對抗了。

    雨點兒“叭叭”地打在窗戶上，房🔺♐🕉間里卻是說不出來的一種安⚡💾🧙靜。

    “你們現(xiàn)在的👅📹行為，性質(zhì)完全變掉了🚢⏺。”方自歸的聲音打破了寧靜。

    五位鐵人不響，好像五塊鐵。

    工具間一面墻上的藍色鐵板上，整整齊齊地掛著各式各樣的工具。每一把工具🏠🍘都在藍色鐵板上畫了個黑色的外框，工具都應該位于框內(nèi)，如果有哪些工具拿出去用了，便有一個醒目的黑色外框留在那里，而這些框，也是工具用完后應該放回去的地方，看上去一目了然。這些，都是前一年工廠里搞5S運動的📨成果。而現(xiàn)在，所有的工具都在框內(nèi)，因為沒有人在干活。

    “你們真的是要和我全面🚵對抗嗎？真的是要和公司全面對抗嗎？”

    五位鐵人依然不響，好像五塊鐵。

    “我給你們一🔰🍄天時間。如果明天上午你們還是沒有復工，后果就完全由你們自負了🚰🍳💍！”

    五位鐵人還是一聲不響。

    無🛸果，方自歸懷著郁悶地心情離開了機庫門車間。

    工商局的賄賂案還未完全了結(jié)，這又出現(xiàn)了多卡門業(yè)上海工廠歷史上的第一次罷工，真是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，問題喜歡成雙成對……也對，波霸的波都是成對的，問題像波霸的波一樣成雙成對地來到面前，這也⤴是不可抗力，方自歸也只好面對波霸的挑戰(zhàn)。

    “罷工”這個詞，😩在方自歸印象里長期是個褒義詞。中學歷史課本💱🙉里的近🐲🧓🎎代史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“罷工”，省港大罷工，二七大罷工……然而，方自歸親身經(jīng)歷的這次罷工，給了他很不一樣的感覺。

    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，方自歸想起老卑那天告訴自己錢鷗自殺的事情，自己很感慨，感慨公司出了任何大問題，總經(jīng)理都要兜底；感慨工廠的“人機料法環(huán)”，任何一環(huán)都可能壞，壞了就……是了是了，多卡門業(yè)上海工廠的“機料法環(huán)”都已經(jīng)出過問題了，現(xiàn)在就讓你感受一下，“人”這個環(huán)節(jié)出問📑👬題是個什么滋味，反正所有的穴位都給你掐一遍，總經(jīng)理的人生體驗，可真是夠豐富的。

    方🍨📊🚑自歸首先檢討自己做錯了什么，想來想去，首先想到的一條，就是自己對工人一向以來太客氣📮🏵了。

    受老卑“以人為中心的管理”的影響，方自歸對工人很尊重，對所有工人都客客氣氣、慈眉善目的。但是現(xiàn)在看來，總是以好好先生的面目呈現(xiàn)在😱工人面前，他們大概就認為自己是個軟💸🏷柿子，是用罷工要挾，就能達到目的的。

    做完自我檢討，方自歸召集所有部門經(jīng)理開會?？磥恚中枰绮块T工作小組🚋起作用了⚾♎🙁。

    會議上，方自歸首先想了解大家對這個問題的看法，結(jié)果管理層⛵的看法相當一致，都認為對這五個工人的行為不能姑息。物料經(jīng)理，一個女的，把筆記本摔在桌上，氣憤填膺地說：“這幫人太不像話了！有多少公司對工人這么好啊？我想想他們在廣州的🎻那個樣子，看看他們現(xiàn)在死皮賴臉的樣子，真覺得他們恬不知恥！為了錢真是臉都不要了！”

    了解了大家的態(tài)🌁🚬度，方自歸說：“最重要的一點，是不能因為這件事影響到我們的🆚客戶。正在生產(chǎn)的訂單，交貨急不急？”

    生產(chǎn)經(jīng)理道：“現(xiàn)在手上四個單子，有一個單🤯👑子🔘🌅很急?！?br/>
    方自歸問：“哪個單子？”

    高琪道：“就是那個軍用機場項目?！?br/>
    質(zhì)量經(jīng)理道⛴👲🥍：“在廣州，我們不是還聊起這個項🆒目，您還跟游👻經(jīng)理開玩笑，叫游經(jīng)理不要偷工減料那個?！?br/>
    方自歸一下就想起來了。

    這是安徽某地的一個戰(zhàn)斗機機庫項目，總共五個門，其實是小項目，五個門才一百六十多萬，只是廣州機場那一個門的零頭。這五個門尺寸小，結(jié)構(gòu)簡單，跟廣州機場那個寬體式客機維修機庫的門差別大了去了。但是，這個小項目非常重要，因為這是多卡門業(yè)第一次中標中國軍方的項目，這個項目完成了，馬上還有幾個軍用機場要買門，該項目的重要性不言🔩🌧而📐喻。

    因為是第一個軍方項目，中標后，機庫門銷售經(jīng)理和工廠一起評審了合同條款。其中有🕣🐭🍝一個條款，方自歸印象深刻，就是在前期業(yè)務談判、中期🔥💳現(xiàn)場勘查、后期產(chǎn)品安裝過程中，不允許外國人以任何名義到工地現(xiàn)場。因為多卡門業(yè)是外資企業(yè)，所以這一🙇📺🐼條款，軍方特別做了聲明。當時方自歸就在合同評審會上開玩笑說：“哈哈，洋人與狗不得入內(nèi)?！?br/>
    機庫門生意，多卡門業(yè)的上海✔工廠和美國工廠🕣🍒🙉、瑞典工廠有相當多合作，在游梓暉到中國前，所有的機庫門都是老外設計，并且老外提供一些關(guān)鍵部件，甚至老外要到現(xiàn)場指導安裝的。

    而這個項目另外一點讓方自歸印象特別深刻的，就是銷售🎠經(jīng)理強調(diào)說，該軍用機場在必要時，要起🤡到維護祖國統(tǒng)一的作用，所以產(chǎn)品質(zhì)量不能有半點閃失。

    世界有時候就是這么有趣，誰能想到這個項目的總設計師，是臺灣人游梓暉呢？機庫門團隊在廣州玩的那兩天，席間🛴和銷售公司的人聊到這個項目，方自歸還開了游梓暉一個玩笑，說：“梓暉，你不能因為這個項目是為了對付國軍的，你設計的時候就偷工減料哈。”

    而軍方項目實際上是開不得玩笑的，跟民用項目🍯🃏🤣不同，拖軍方項目的工期要面臨大筆罰款，而且會破壞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合🔺💸➖作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知道了姚前進影響的是這么一個項目，方🛸📸自歸火大了，也更清楚了，姚前進為了多賺錢，善🕕🗾🙂于抓住歷史機遇期。但是……你說他聰明吧，他真有小聰明，你說他有小農(nóng)意識吧，他真是有濃郁濃重濃厚的小農(nóng)意識。

    方自歸問：“離交貨還有多少時間？”

    生產(chǎn)經(jīng)理道：“還有兩周?！?br/>
    高琪大聲說：“廠長，我向你表個🥖😈🚌態(tài)。只🚔🎖要把這五個人立即開除了，我保證兩周內(nèi)完成生產(chǎn)任🍨🐂🤑務。如果我做不到，你殺我的頭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