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張黑白照片放在李想的面前：在朱古寺前的一片山坡上，劉經(jīng)的手和阿沛·阿旺晉美🎮🗣的手握在了一起。朱古寺的殘垣斷壁見證了一🏘🖤場兵戎相見的較量和最后以和平的方式結(jié)束的歷史瞬間。

     “昌都戰(zhàn)役歷時19天，殲敵5700余人，”李西屏向李想報告道：“2700多名藏軍放下了武器，領(lǐng)取了3至5塊銀元的路費，這相😗當于他們原來好幾年👫🍶⏬的津貼收入，對于負傷生病的藏軍專門安排救治，發(fā)給騾馬……”

     李想感慨的還是有識時務(wù)的人，說道：“作為昌都最后一個總管，阿沛·阿旺晉美最終的抉擇無疑是順從民意的。這是他的正確選擇，使當?shù)夭孛衩馐軕?zhàn)火所帶來的痛苦?？梢哉f他也是和平光復西藏的功臣。從某種程度上來說，也是了卻了格達活佛生前的愿望🗺🔑?！?br/>
     朱古寺受🤳降儀式的這張照片也同時遞進了北京陸軍部。

     馮國璋😇🥊看了一眼，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氣，說道：“這個李瘋子真是個二百五的班頭，惹事生非的（）領(lǐng)袖！🈳🌥你在鄂州做你的土皇帝就是了，尹昌衡都放棄西征來北京了，你西征西藏做什么？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，沒利益不說，還惹洋人的不高興！”

     “🏎🥑💥老弟不知道吧。”段祺瑞瞥一眼馮國璋，不知怎的，他心里有些瞧不起這位掌握著九城內(nèi)外宿🚺衛(wèi)大權(quán)的北洋之虎，“反正惹出外交糾紛來，個高的頂。你說，中國誰最個高？當然是咱們的大總統(tǒng)?！?br/>
     馮國璋聽見“大總統(tǒng)”三個字，目中波🎌🌕光不易覺察地閃了一下，起身過來要把照片和密報拿在手里，口里說著：“這一份要緊，不謄繕節(jié)略🔄了，原折呈進?！?br/>
     “原折呈進沒🗨🚚🚛說的?！倍戊魅鹦Φ溃骸拔覀冏约阂惨袀€主張。李瘋子看似溫順，整天擺著一副忠厚長者的口吻，動不動就就是苦口婆心萬言的電報，可對中央的命令一直陽奉陰為，明著裁軍，暗地🎟♎😿里擴軍，鄂軍有多強，你比我清楚。這一棍子掃來，打不⬆倒李瘋子，大總統(tǒng)臉上下來下不來？還有，南方各省的都督不都像尹昌衡這么聽話，特別是李烈鈞和胡漢民，柏文蔚這些國民黨的都督，心懷不軌，咱們要對付李瘋子的消息傳出去，南方其余各省官場會不會引起震動？這些事不想好，大總統(tǒng)問起來，我們沒個主見還成？”

     “多承關(guān)照了?！瘪T國璋足而坐，呷了一口茶，“段總長這話確是老成謀國之見。不過，陸軍部不同各部，歷來名😤🏃為大總統(tǒng)顧問咨詢，并沒有我們❇📧🎠議決了共🌝🚂💱同奏本的例??！”

     這兩個人🈴🕟，一個以首席北洋大將自居，要領(lǐng)袖北洋陸軍。一🔏👯個不買帳，要各自對大總統(tǒng)負責。

     鐵獅子大總統(tǒng)府。

     袁世凱盤膝端坐在大炕上，正在🦃接見綏遠將📫軍🐱✅張紹曾。

     袁世凱見馮國📜💬璋和段祺瑞兩個人一進來就行禮，他只略一點頭，說道：“張紹曾正奏👼北邊軍事。你們兩個軍部的當家人也一處聽聽……你接著講。”

     “是?！睆埥B曾坐在雕花瓷墩上微一躬身，侃侃說道：“外蒙局勢到了那種程度🎖🏡，僅憑文電是無法解決的，不過今日北京成立了一個“漢蒙聯(lián)合會🌗”，發(fā)表了一個宣言?！?br/>
     張紹曾從懷里掏出一張紙片，念道：“我漢蒙自元代以來，異徵聯(lián)合，然文言不同，政教懸隔，凡國家之法律，人民之習尚，往往多守‘蒙自為蒙，漢自為漢’之舊，而莫得溝通……方今五大族聯(lián)為一家，放歷史未有之異彩，我漢蒙鼓舞⏭歡欣，情何能已。同人等鑒宇內(nèi)之近勢，慕歐化之大同，爰立斯會，冀以群策群力，同享和平之幸?！瓭h蒙若能聯(lián)為一氣，則凡行政諸大端皆可共謀幸福，同進文明……以實業(yè)上言之，金礦之富，甲于全球，煤鐵鉛錫之饒，更所在多有，鹽堿之產(chǎn)，森林之多，種種實業(yè)斷非一人一家之力所能成……必合眾擎以舉，乃可漸次觀成……本會用是集合漢蒙閎通達識之士，公同研究，以上諸大端，以扶助共🏸和成立之新基，而系東亞和平之大局，是為啟?！?br/>
     張紹曾把紙片遞給袁世凱：“外蒙附俄獨立已成騎虎之勢，我們乃不能不爭取內(nèi)蒙，所以大總統(tǒng)決策對不爭取內(nèi)🏗🛑🍢蒙實實是上應天意，下合民心……”

     剛進來的馮國璋還是頭一次見張紹曾。同盟會在灤州策劃兵變的時候，張紹曾也參與了，而主謀吳祿貞已經(jīng)死了，想不到民國后張紹曾脫離同盟會變換身份⛺，竟在這里見了面。馮國璋暗自慨嘆著，由不得仔細打量這個渾身英拔之氣的張大將軍。

     張紹曾穿著北洋的將軍服，🐆大檐帽下一張黑紅的國字臉上🐨一雙虎目炯炯有神，兩道濃黑的臥蠶眉梢微微上挑，帶著一股粗豪的野氣。塔一樣的身軀穩(wěn)穩(wěn)坐在袁世凱面前口說手比，十分干凈利落。

     袁世凱說道：“前面已提到，內(nèi)蒙古分為六盟，即東四盟：哲里木、卓索圖、昭烏達、錫林郭諾，和西二盟：烏蘭察布、伊克昭。西二盟共轄13旗，但屬地🌵✒頗廣，南界山西，西南連陜西，北抵上謝圖三音諾顏，東南鄰察哈爾，南北相距500余里，東西相距1300余🌥🕔里。照會烏、伊兩盟各旗，令派要員至綏，我要籠絡(luò)內(nèi)蒙的決心已定，這事來不得半點虛假，我要知道你有什么法子召集西盟代表來議?！?br/>
     “回大總統(tǒng)話，”張紹曾微一躬身，朗聲答道，“召🐼集西盟代表🥝來議的理由：（一）是謀求各盟旗的福利，（二）是斷絕庫倫的羽翼，（三）是曉喻蒙人了解共和真旨?！闭f著又掏出一張紙片?！斑@是我擬寫的照會?！?br/>
     袁世凱接過仔細看去：“共和成立，五族一家，從前藩屬名稱悉已化除，本將軍奉命前來守土，以造福盟旗為當務(wù)之急。惟前此種種困苦，應如何一律解脫，后此種種障礙，應如何一切🔉排除，各盟旗身家所系，觀察較詳，文到之日，務(wù)各遴選通達政體蒙員作為各盟旗代表，限于本年舊歷十月二十五日齊集綏遠，公同籌議一切辦法，茍有可以利各盟旗者，本將軍自無不樂為設(shè)施也?！?br/>
     袁世凱放下這張紙片，又遞給段祺瑞和馮國璋兩人，漆黑的瞳仁盯了張紹曾足有移時，點頭道：“我信得及你。但這些蒙古漢子剽悍🥒難制，所🧘🏇🗣以你不可輕敵！”

     “是，大總統(tǒng)訓，卑職當悉心凜遵！”

     “📡🔨要給你多派一些兵?！痹绖P大約盤膝坐得太久，挪動了一下身子，蹬了青緞涼里皂靴下炕，背著手橐橐踱步，良久，才轉(zhuǎn)臉對段祺瑞道，“你陸軍部發(fā)文，綏遠駐營兵馬一律歸張紹曾🍾😟😞節(jié)制?！?br/>
     段祺瑞忙躬身答道：“是！”

     “還有，”袁世凱低💄頭想了想，慢吞吞又道：“山西的朱泮藻少將手下有五千人馬，叫他自帶軍🦌😽餉移防綏遠，為招撫使，聽張紹曾調(diào)遣使用。👉這樣，張紹曾實有兵力有一萬多人，差不多夠用的了?！?br/>
     袁世凱說一句，段祺瑞躬身答應一聲，又道：“名省兵馬節(jié)制歷來要🎦🍥用兵部🙃👺🍻勘合。國家用兵之時，外將應該有專閫之權(quán)，是否降旨陸軍部，暫停對綏遠兵員🕳調(diào)動，以免軍令不一，相互掣肘？”

     “唔，”袁世凱點了點頭，“就依著你意見。張紹曾，這里沒有你的事了，千叮嚀萬囑咐，只有一句話，李瘋子在維護國家主權(quán)上面頻頻露臉，顯得我們政府多么的無能，我們這一回。政府實在是贏得起輸不起了，你好歹給我這個大總🏎統(tǒng)爭回這個臉來！”

     “是！”

     張紹曾離座起身，仰著臉聽完🌓，干凈利索地敬上一個有力的軍禮，大聲答應道：“卑職📥必在內(nèi)蒙立功給大總統(tǒng)瞧！”

     “你🔮🤽下去吧。克定在府里設(shè)了水🐅酒給你餞行。他在德國也學過軍事，深諳兵法，你們可以好好談?wù)?，去吧！”袁世凱說著，擺了擺手。

     馮國璋和段祺瑞🤪🔅這時候忽然很有默契的交🖋⏩換了一個眼神，袁世凱看似隨意的一句話，他們卻看出袁世凱是🕣🦁🦈要扶植大公子上位，進入北洋軍隊系統(tǒng)了。他們忽然在心間生出莫名的威脅和憤怒，不過臉色卻不動分毫。

     待張紹曾躬身退出，袁世凱方轉(zhuǎn)臉笑道：“累你們白站了半日，這些事不是你們料理得清的，但你們聽聽有好處…🐥📹…怎么樣？這樣處置還算妥當吧？”

     段祺瑞聽了默然不語。他一腔心思，本想讓自己的學生徐樹錚回去帶這支征蒙兵，至此打消妄想，但又于心不甘，沉思良久，方笑道🎨：“大總統(tǒng)圣心默運，已經(jīng)千妥萬當。不過據(jù)卑職看來，張某雖然是能員，到底資望不足，而且曾👅🙃經(jīng)還是革命黨。大軍興起，糧餉要從地方出，張紹曾恐怕難以指揮如意。是否請大總統(tǒng)下旨，在京由徐樹錚坐鎮(zhèn)籌餉，源源輸往大營、就不至于隔斷糧⏪💵🎡道了。左中棠西征時，多次言及，西北打仗，打的是糧是錢，這是最要緊的，求大總統(tǒng)明鑒！”

     袁世凱心里雪亮，知道段祺瑞的用意，但聽聽又覺十分有理，便笑道：“這一層我早就想過了。你說的很是，打仗打的是錢糧?，F(xiàn)在周學熙出任財政總長，他負責重啟四國銀行的借款。他借🍍🤝款還是很有一手的。錢到手，藩庫充實✈📗🕜，我還有什么憂愁？到時候我看南方都督們還能猖狂嗎？”

     馮國璋，段祺瑞兩個人聽💘🗼了不禁👷🎌對望一😽眼。兩個北洋大將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都沒有說話。

     “怎么了？”袁世凱收起笑容。

     好半日，馮國璋才低聲道：“大總統(tǒng)……”

     馮國璋壓著嗓音，盡量用鎮(zhèn)定😠🖕🎯平緩的語調(diào)娓娓奏陳了昌都大戰(zhàn)的詳情。他知道，袁世凱平📐👀🏤日的莊重冷峻都是自己耐著性子作出的樣子。其實心里大喜大怒，大愛大恨時有表📠🎨💙露，那才是他的真性。這件事既關(guān)乎他的臉面，又關(guān)乎朝局穩(wěn)定。并不像李烈鈞大鬧江西那樣簡單，萬一措置失中，引起其余各省督撫震駭，夾著北京各黨派之間的勾心斗角，不定鬧出多大的亂子。

     馮國璋身邊的段祺瑞腦子飛速旋轉(zhuǎn)，馮國璋是🏇唯恐天下不亂，但自己身處陸軍總長，該怎么收拾？因此，馮國璋的奏議講完，段祺瑞就在后面又加了一句：“大總統(tǒng)，借款的事情才是急務(wù)。西藏的事雖大，卑職以為可以從容處置，求大總統(tǒng)圣鑒獨照！”

     “唔?！痹绖P神情惝恍，似乎聽了又似乎沒有留心，細白的牙關(guān)緊咬著，凝望著前方，略帶遲疑地接過那份奏章，不知怎的，他的手有些發(fā)抖：“說🆚🕗🏑完了？這個李瘋子處處占了先機？英國人呢？他們不是蠻橫厲害嗎??？怎么不去威逼李瘋子？”

     馮國璋現(xiàn)在巴不得袁世凱大為光火，但他畢竟城府深沉，因不顯山不顯水地賠笑道：“卑職以為李瘋子對西藏用兵，無論最后打多大的勝仗，難逃激怒英國人的怒火。更可慮的，財政總長周學熙正在談判四國銀行借款問題，借款是頭等大事。激怒英國人，恐怕這個借款更是難以為繼。所📑以，大事和急事看似無關(guān)，其實是一回事。”

     段祺瑞聽馮國璋這話，滿篇🕢🗑🥋都是嚴辦李想的意思，卻連一個字都不曾提及，真是好心計好口才，段祺🔦🐃⚪瑞不由佩服地看了馮國璋一眼，恰馮國璋的目光也掃過來，四目一對旋即閃開。

     “卑職以為應以急事為先?！倍戊魅鹫f道，“先把錢借到手再說，🦕不然什么事情也辦不成，連征蒙的糧餉都籌不齊，那什么和南方的國民黨軍隊🌑打？”

     袁世凱聽了兩位北洋大將的議論，心神似乎稍定了些，回身取茶呷了一口，又坐回位上，方笑道：“其實借款這里頭就卡英國和俄國那里，你們幾個都沒說，我心里明白，都是些什么條件，要借到這筆錢，就得把外蒙和西藏割讓出去。中法戰(zhàn)事李老中堂讓了越南出去，中日戰(zhàn)事更加不堪回首，史筆如鐵，已經(jīng)一輩子翻不得身了?！彼坏厥樟诵δ槪劬χ蟹懦鲨F灰色的暗光，“可照英國和俄國的的意見，要么辦借款下來，就得在蒙🐥🏡🐿藏談判上退讓。是不是這樣？”

     “是！”

     袁世凱冷笑著，盯著大玻璃窗陰狠地說道：“我不管了，只要能借到錢，我什🚖么都不管！”說著，他嗆了一口氣，猛烈地咳嗽兩聲，突然“呼”地一擊案，已是漲紅了臉，勃然作色道：“這些個混帳東西給我搗亂，是他們比我的。不🎚🥡先安內(nèi)，何以襄外？”

     馮國璋和段祺瑞也不是頭一次見袁世👦🚴凱發(fā)作了，可沒想到見到他暴怒起來面目如此猙獰，依舊不自禁打個寒顫，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撩袍擺齊跪在地連連叩頭，卻撩了一空，㊙發(fā)現(xiàn)穿的是新式軍裝不是清朝官服，這頭也就叩不下去，只是深深鞠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