擲骰子的那群人發(fā)出一陣歡呼，贏錢的人興高采烈地收錢。一聲嘆息和一陣爽朗的歡笑后，麻將桌上又傳來“嘩啦嘩啦”的洗牌聲。窗外，大朵大朵的白🐂云慢慢飄過。茶幾上，水汽從剛泡好的一杯熱茶上升騰起來，在方自歸眼前繚🤞🎦繞。

    滿世界都是節(jié)日里輕🆒松愉快的氣氛，方自歸坐在沙發(fā)上卻不是特別放松。嘈雜的環(huán)境里，方自歸感覺莞爾媽媽領導發(fā)言式抑🌇🃏揚頓挫的說話聲音，嚴肅而清晰。

    “今年你就畢業(yè)了，畢業(yè)了有什么打算吶？🌞”莞爾媽媽問。

    方自🎷歸趕緊提起十二分的精神，心想送分題🈚🤩千萬不能答錯，“畢業(yè)后我爭取留在上海?！?br/>
    “嗯。雖然說，我們做父🐠🚮📞母的也很尊重女兒的感情，但我們就這么一個女兒，我們💁是不會同🐸📞意她去外地的。況且，上海本來就是中國最先進的地方……”

    接下來⚡💾🧙，莞爾媽媽使用大量篇幅贊美上海的好。根據(jù)莞爾媽媽的觀點，詩與遠方實在不算什么，遠方除了遠🔺♐🕉，一無所有。

    莞爾媽媽說了👅📹很久后終于喝了口水，方自歸趁機回應一句：“是的，上海現(xiàn)在是🚢⏺越來越好?！?br/>
    “📨許多人削尖腦袋都想進上海。🏠🍘”莞爾媽媽繼續(xù)說，“上山下鄉(xiāng)那段辰光，果果小叔叔去了東北，后來還不是想盡辦法回到上?！?br/>
    莞爾媽媽又發(fā)表了一篇《上海就是好》的長篇大論，方自歸再次重申了自己“曾經(jīng)滄海難為水，除卻上海不是?！钡膱远ㄐ拍?，莞爾媽媽的訓話🚵才終于進入到下一個主題。

    “對于婚姻來說🚰🍳💍，你認為最重要的是什么？”莞爾🔰🍄媽媽問。

    這是一道拓展題，所以方自歸思忖了片刻，才說出自己的🛸真實想法：“愛情?！?br/>
    “不，是房子?！睂τ谶@道拓展題，莞爾媽媽自⤴己給出了答案，“在上海最重要的是房子?！?br/>
    這答案，讓方自歸猝不及防，因為他還🐲🧓🎎根本還沒有💱🙉考慮過房子的😩問題?，F(xiàn)在最讓方自歸魂牽夢繞的，還是工作的問題。

    但是莞爾媽媽就房地產(chǎn)這一關系國計民生的重大課題開始發(fā)表第二篇長篇演講：“結婚的話，一📑👬定要有房子。建立一個家庭，首先要有一個避風遮雨的窩。解決房子問題，是一個男人的責任吧？在上?！?br/>
    終于交待完了房子的重要性，莞爾媽媽接下來開始聊世界觀和事業(yè)觀，開始分享她自己的人生經(jīng)驗，方自歸除了在恰當?shù)臅r機點點頭，以及偶爾附和幾聲“是”，已經(jīng)沒有別的辦法招架。莞爾媽媽就這樣一口氣講了近一🍨📊🚑個鐘頭，方自歸已經(jīng)開始暈頭轉向，直到一大家子人要去飯店吃飯了，方自歸才終于被解救了出來📮🏵。

    步行去附近一家飯店的路💸🏷上，方自歸對莞爾道：“你媽😱可真能說??！”

    莞爾笑道：⚾♎🙁“現(xiàn)在你知道我為什么愛說話了吧。🚋有其母必有其女?！?br/>
    方自歸發(fā)🎻現(xiàn)莞爾爸爸總⛵是笑瞇瞇的，卻不怎么說話。到了飯店，一大家子人分成兩個大圓桌坐好后，還是愛說話的莞爾媽媽發(fā)表了一篇振奮人心的新年祝詞，終于開始吃飯了。

    席間，莞爾的親戚們興致勃勃地聊起了房子的問題。這時的方自歸已經(jīng)能聽懂很多上海話，聽莞爾親戚們聊，方自歸才知道海🌁🚬花公寓所在的盧灣區(qū)斜三基地，是上海第一塊利用外資進行土地批租的舊改項目，莞爾家的這次喬遷還有一定的歷史意義。也是聽親戚們聊天，方自歸也就知道了莞爾家買這套新房子花了四十萬🆚。

    莞爾小叔叔🔘🌅自嘲道：“我不吃不喝，上班上一百年才能買這么一🤯👑套房子?！?br/>
    穿西裝的小叔叔是莞爾家里條件最差的親戚，農(nóng)村插隊回來后參加招工，在待遇良好的上海卷煙廠當工人，卻嫌棄煙廠車間里味道不好辭掉了工作，后來做了幾種小生意都沒成功，現(xiàn)在成功地在一家小工廠里當門衛(wèi)。莞爾爸爸的其他弟妹也大多是工薪階層，所以也紛紛表示上海的商品房太貴，討論需要不吃不喝多少年⛴👲🥍才能買這么一套房子。方自歸心里一算，自👻己老爸買這套房子要不吃不喝干一百二十年，便暗暗下定🆒決心：將來不能混成自己老爸那樣，要混成莞爾老爸那樣。

    莞爾的親戚們就熱火朝天地聊房子，聊拆遷，聊這一兩年🔩🌧報紙上大力宣傳📐的住房商品化改革。方自歸突然想起來，那次在席東海家吃年夜飯，也聊起過房子的事情，看來房子之于上海人，好像愛情之于人類，是一個永恒的主題。

    莞爾親戚們在飯桌上的討論，方自歸根本插不進嘴。終于莞爾小嬢嬢大概看方自歸比較🕣🐭🍝沉默，便問坐在身旁的方🔥💳自歸道：“小🙇📺🐼方，聽果果說，你也喜歡喝紅酒？”

    方自歸可以喝紅酒，喜歡紅酒是談不上的。莞爾大一時教方自歸品紅酒，可現(xiàn)在到了大四，🕣🍒🙉方自歸還是不能從葡萄酒中喝✔出蘋果味或者草莓味。但是大過年的，方自歸不想掃興，對小嬢嬢道：“嗯，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送你一支紅酒?！?br/>
    “謝謝小嬢嬢?！?br/>
    “小方，你在找工作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找得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“還沒找到?！?br/>
    吃了一🤡口菜，小嬢嬢又🎠問：“小方，你是學什么專業(yè)的？”

    “電氣自動化?！?br/>
    “噢……我有個🛴朋友是一家法國電氣公司在上海的首代，應該需要你們這個專業(yè)。你有沒有興趣去這種公司？我可以幫你問問。”

    方自歸眼前一亮，笑道：“如果能進外企，那真🍯🃏🤣是求🔺💸➖之不得啊！”

    小嬢嬢立即停下筷子，在旁邊衣架上去翻自己的包，然后從包里拿出一個氣勢雄偉的大哥大，回到桌邊，坐🕕🗾🙂在那🛸📸里，當著方自歸的面打起電話來。

    方自歸立即感到小嬢嬢呼風喚雨的氣質撲面而來。🍨🐂🤑這還是方自歸第一次見識身邊的活人使用大🚔🎖哥大，以前只在香港🥖😈🚌警匪片里見識過。

    小嬢嬢打完電話后，對方自歸道：📖🌑“我朋友說，剛畢業(yè)的大學生，待遇每個月兩三千。但是他們公司暫時沒有headt，有了🛸🏰會和我聯(lián)系?！?br/>
    “謝謝小嬢嬢！”方自歸👿⌛的眼神，真誠得好像一只大型犬科動物見到了主⏰📆人。

    “一家人不說謝。我和果果感情很好的?！?#128573;小嬢嬢笑道。

    聽到兩三千這個數(shù)字，方自歸暗地里一陣心跳，心想加入莞爾家的這個團隊，善哉善👝🐄哉！一個月掙兩三千，是自己老爸的十倍，那買莞爾家這套房子，只要不吃不喝干十二年就可以了。

    酒桌上推杯換盞，歡聲笑語。

    飯📺🆙吃得💜⛸差不多了，小輩們🕋✨陸續(xù)退席，老輩們還要繼續(xù)擺龍門陣……不，繼續(xù)嘎訕胡，方自歸便攜莞爾向老輩們告假，陪莞爾逛街去。

    方🥙🏻💹自歸和莞爾離開后，莞爾媽🤟媽對莞爾小嬢嬢說：“麗秀，儂嘎起勁做啥？讓小鬼自🔸🥫己努力。沒本事留在上海，就說明他配不上阿拉果果?！?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