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十三日下午，方🤞🎦自歸經(jīng)過下高速公路后的第一個大村落，一瞬間突然🐂覺得世界寂靜得有些可怕。

    整個村莊似乎都死去了，除了孤零零的🌇🃏幾🆒棟房子還站立著，整個村子變成了一大片灰白色的廢墟，東一棵西一棵還沒有倒掉的綠樹，點綴著到處都是的殘垣斷壁，霧氣好像變成了一片黑云，用它的陰沉的混沌的羽毛遮住了整個村子，并把巨大的恐怖擴散出去。

    村口的路邊并排擺放著三具尸體。其中一具長發(fā)上沾滿了灰塵的尸體，看起來像是一個年輕姑娘，血肉🌞模糊的臉上看不清五官，糊在臉頰和脖子上的已經(jīng)發(fā)黑的血，掩蓋了她的容顏。

    死亡，終于呈現(xiàn)出它真實的樣子。

    方自歸驚訝地說：“淄中離汶川也有三百公里，一🎷間房子都沒垮，這里怎🈚🤩么搞得這么兇？”

    張虎道：“大概地震帶🐸📞就是朝著這個方🐠🚮📞向💁來的。”

    被連根拔起的一棵樹搖晃起⚡💾🧙來，灰色的泥土從山坡上往下滑，山里面發(fā)出的駭人的吼叫聲又滾動了🔺♐🕉過來。

    一些村民站在廢墟上繼續(xù)🚢⏺往下挖，一部分武警戰(zhàn)👅📹士接到命令留了下來，就地參與救援。

    接下🏠🍘來，每經(jīng)過一個村鎮(zhèn)，就有一部分戰(zhàn)士留下來展開救援，方自歸和張虎則跟隨著大部📨隊，繼續(xù)向青川前進。

    然而，因為🚵前方的路基發(fā)生了大面積塌方，車輛進不去了。部隊在短暫停留后，接到上級命令，棄車，隨身帶少部分物資，徒步前進。

    張虎的皮卡上有一些他私人準(zhǔn)備的救援物🔰🍄資，車進不去，就只好拿了些壓縮餅干下來，把🚰🍳💍車停在路邊，跟著部隊徒步向前。走了兩個小時，天徹底黑了下來，距離青川縣城還有幾十公里，部隊接到原地休息的命令。

    部隊休息的路邊，聚集的人越來越多，因為除了武警戰(zhàn)士和解放軍戰(zhàn)士，還有很多從里面逃出來的🛸災(zāi)民。天黑了，災(zāi)民們也不走了，都坐在路邊兒擠在一起，抱團取暖。張虎聽一個災(zāi)民說，這一路逃出來也很危險。余震來了，一起結(jié)伴往外逃的一隊人，前面的人還在走，后面的人就被埋了。就眼睜睜看見人被埋了，卻毫無辦法。

    黑暗中⤴，大山時不時發(fā)出吼叫聲，那是余震時，山上松動的石頭滾落下來所發(fā)出的聲音。方自歸背靠著張虎的背，心想，這是要第二晚吸天地之靈氣了。

    張虎和方自歸都沒有睡意。

    “方哥，咱們以前是兄弟?！睆埢⒄f，“這次要是都能活😩著出去，咱們就成了生🐲🧓🎎死之💱🙉交?！?br/>
    “咱們……能不能別把氣氛弄得這么悲壯？”方自歸道，“也就才見了十幾個死人📑👬，任何實質(zhì)性的困難都還沒遇到呢。”

    “但🍨📊🚑📮🏵是危險一直都有。下午那塊大石頭要是晚滾下來一會會兒，不是就滾到我們頭頂上了嘛?！?br/>
    “不要想那么多。想多了，等一💸🏷下我們自己心都虛了，😱我們還救什么災(zāi)啊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那我們聊點兒別的?！?br/>
    “說說家里的事情吧。我還是很羨慕你，有老婆，有兒子，🚋有個那么喜歡你的老丈人，救個災(zāi)都帶著⚾♎🙁女婿一起出來?！?br/>
    “我老丈人喜歡我得很啊?！?br/>
    “嗯，看得出來。不過人家都說，丈母娘看女婿，越看越歡喜。丈人都這么喜歡你，是不是丈母娘更⛵是🎻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？”

    “丈母🌁🚬娘也很喜歡我，但是我老🆚婆……唉，真是一言難盡?！?br/>
    方自歸非常驚🔘🌅訝，“你們家幺妹，我看好像跟你恩愛🤯👑得很，怎么……也搞得一言難盡啦？”

    張虎又嘆口氣，“唉，我跟你說，我每年做幾千萬的生意，但是我連一張🆒自己名下的⛴👲🥍銀行卡都沒有。我連去超市買個菜，刷👻得都是我老婆信用卡的副卡?！?br/>
    “??？”

    接下來，張虎就開始控訴柳小妹對他的虐待。

    在柳小妹的威逼下，張虎戒了煙，還好沒有威逼張虎戒酒，因為柳小妹知道，張虎做生意有時不得不要應(yīng)酬一下。但是，柳小妹嚴(yán)格規(guī)定了張虎的飲酒量，以及每天的最晚到家時間。如果張虎喝醉了，柳小妹是不準(zhǔn)張虎進門的，如果張虎回家晚了，也一樣。如果張虎沒喝📐醉，不讓進家門還好，張虎到朋友家擠🔩🌧擠。但是喝醉了還不給開門，就比較痛苦，張虎往往在家門口冰冷的瓷磚上一躺就睡著了，而柳小妹就真是等到第二天早上，再把吸了一夜天地之靈氣的張虎放進家門，無論秋冬，無論春夏，你想張虎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，怎禁得秋流到冬，春流到夏？

    “去年🕣🐭🍝，和幾個朋友約好走川藏線?！睆埢⒗^續(xù)控訴，“我那輛進口皮卡四驅(qū)的，很合適噻。結(jié)果出發(fā)前一天，我老婆不同🔥💳意我去，說川🙇📺🐼藏線上每年都死人。但是很早就約好了，而且有兩個人要搭我的車，不去不行噻。想不到出發(fā)前一天晚上，她把我車鑰匙藏起來了，結(jié)果我就沒去成，你說丟不丟面子嘛？”

    方自歸突然✔想起來，這是張虎第二次沒🕣🍒🙉去成川藏線了。

    大學(xué)時，張虎和方自歸約好騎車走川🤡藏線，結(jié)果被他老媽給攪了。結(jié)婚后，張虎和朋友約好開車走川藏線，被他老婆給攪了，看來張虎的人生還真是有點兒坎坷。方自歸沒有和老婆共同生活的經(jīng)驗，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張虎，總不能說，從體型上看，你不應(yīng)該是受虐的🎠對象，你實在應(yīng)該是施虐的一方。

    “這🛴個……唉…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(jīng)啊。”方自歸說。

    “🍯🃏🤣有時候氣得我🔺💸➖，離婚的心都有了?！睆埢⒌?，“但是冷靜下來，想想還是沒辦法，這個婚不能離?！?br/>
    張虎到底有什么七寸握在柳小妹手中，方自歸產(chǎn)生了強烈的🕕🗾🙂好奇🛸📸，于是問：“怎么就不能離呢？”

    張虎🥖😈🚌娓娓道來：“我跟她認(rèn)識的時候，她還是川大🚔🎖的學(xué)生。認(rèn)識她不久，我就去深圳發(fā)展了。后來我們也分分合合的，但是到零二年，我們決定結(jié)婚，就說她生了娃🍨🐂🤑娃以后也來深圳。

    “結(jié)婚以后，我才知道她媽是公安廳🛸🏰的領(lǐng)導(dǎo)，她爸是武警部隊的領(lǐng)導(dǎo)，原來📖🌑他們家在成都挺吃得開的，所以她不愿意去深圳。

    “但是那時候，我在深圳風(fēng)光得很啊。我每年去歐洲參加電子展，我工廠里工人最多的時候，有四百多個。步步⏰📆升集團的老段，你知道的吧，零二年想👿⌛收購我，我還不賣。

    “我那時候心已經(jīng)大了，不可能回成都的。誰知😽道零三年，我被人騙了五十萬美金，現(xiàn)金流斷了，再加上后來運氣也確實不好，導(dǎo)致我公司維持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“公司破產(chǎn)了，那些天，我就每天在香港維多利亞港海邊上走👝🐄來走去，我就想著，是今天跳下去還是明天跳下去?！?br/>
    方自歸突然想起📺🆙來，自己零三年來成都，想約張虎一起騎行川藏線到拉薩，完成一下當(dāng)年沒能完成的夙愿，但那時候張虎💜⛸的手機停機🕋✨了，怎么都聯(lián)系不到張虎，想來也是因為張虎遇到了這個坎兒。

    張虎接著說：“太絕望了。那時候我就🤟已經(jīng)開上了寶馬，沒想到結(jié)婚不🔸🥫到一年，就一敗🥙🏻💹涂地，真的是沒臉回成都見家人。就在我想死的那段時間，我老婆挺著個大肚子，從成都飛到香港，天天陪著我，和我形影不離，開導(dǎo)我，勸我。

    “她說，就算我一無所有，就算我負(fù)債累累，她也會和我在一起。她說，我們可以從零開始。本來，我是死活不想回成都的，等于她在香港陪了我?guī)滋?，才把?#127758;魂落魄的我接回到成都。

    “回到成都以后，我情緒也慢慢穩(wěn)定下來了。那時才知道，老婆家里也有個小公司，是我老婆的舅舅管著的。我回來以后，這個小公司就交給我打理了，我就再慢慢把這個小公司做大。這㊗😎🛺四五年做下來，主要做化妝品，我現(xiàn)在算是翻身了。老婆在我最難的時候不離不棄🥐💸🎾，就是這一點，我不可能跟他離婚的?！?br/>
    方自歸明白了，其實張虎的第一個生死之交，就是柳小妹。方自歸道：“我這樣聽下來，覺得你還是幸福的。我現(xiàn)在想被老婆欺負(fù)一下，都還🎁沒找到一個愿意欺負(fù)我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張虎問🌶😜：“方哥，這些👙🧜🔭年你都是一個人，你是怎么過來的？📸”

    方自歸心想，如果講🔷😅🎵自己的情史，那有些復(fù)雜，不如講講🐔創(chuàng)業(yè)史，順便問問能不能借錢。于是，方自歸就把自己在北京培訓(xùn)時如何舌戰(zhàn)老外，后來如何創(chuàng)業(yè)做心臟瓣膜，又如何轉(zhuǎn)型做吻合器，又如何起伏，如今也到了張虎也經(jīng)歷過的破產(chǎn)邊緣的經(jīng)歷，給張虎說了一通。

    “兄弟🧓，如果問你借點兒👍⌛⛎流動資金，你們家幺妹有沒有可能答應(yīng)🐍？”

    “借錢給朋友做生意，老婆肯定不同🤚🎟💂意的，以前有過先例。不過，我們都是生死之交了，我求她一下，也許借一些她還是會松口的?！?br/>
    夜深😀了，方自歸越來越困，🏖📘卻被一🙁🏠群蚊子騷擾得難以入眠。

    人們吸天地之靈氣，蚊🐧子們吸🤽🦇人們的血，各得其所，相得👦🧚🌕益彰。

    方自歸想起了大學(xué)軍訓(xùn)坐軍姿時，那只叮了自己手背但自己無法😙還手🏯🕕的蚊子……現(xiàn)在看來，那時的訓(xùn)練強度還遠遠不夠。